种参的要求很严格,必须立栽,平放的话不长条。
在中国一斤80块钱的人参水参(鲜参)出口到国外,经过加工、包装后再卖回来,可以卖到1.7万-3万块。在北京的一家国外知名人参专卖店里,600克的6年生人参卖到7万多人民币,一般的人参也都在三四千块钱,而在中国,今年人参的收购价格平均为90块/公斤。
中国,虽然头顶世界人参产量第一大国桂冠,数十年来,人参产业发展之路却异常坎坷。为中国人所尊崇的“百草之王”,长期在世界竞争中“大比分”落败,至今仍被禁锢在发育不良的产业格局中作困兽之斗。究竟问题何在?本报记者深入中国吉林省人参主产区,探访参农、专家、经销商和企业,试图解开中国人参产业长期低迷的症结所在。
产业之困
80%的世界产量,4%的产值
有人测算过,韩国高丽参的栽培面积、总产量仅为吉林人参的30%,总产值却为吉林人参总产值的20倍。仅是韩国正官庄(韩国高丽参的品牌老字号),去年收入就达到120亿元人民币。反观中国,与人参有关的企业约5000多家,效益却不足正官庄的1/10。
人参被称为“百草之王”,因为含有人参皂苷、多糖、挥发油和微量元素而成为一味名贵的药材,在我国已有4000多年的食用历史。吉林省因其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成为我国栽培人参的主产区,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参产地。有关数字显示,全球人参市场每年总产量约1万吨,其中我国年产量在7000吨左右,占全球的70%-80%,吉林省人参产量占全国的70%-80%。
尽管是主产国,而且在人参资源多样性上远远高于其他国家(例如中国人参生态类型达到7个,包括大马牙、二马牙、圆膀、圆芦等,韩国目前只有1个,即大地种植的高丽参),然而,中国人参在国际市场上所占的产值份额却极其微小。如2007年全世界人参总产值达500亿元,而中国的生产总值只有16亿元,产值份额不足4%。
有人测算过,韩国高丽参的栽培面积、总产量仅为吉林人参的30%,总产值却为吉林人参总产值的20倍。仅是韩国正官庄(韩国高丽参的品牌老字号),去年收入就达到120亿元人民币。反观中国,与人参有关的企业约5000多家,效益却不足正官庄的1/10。
吉林农林大学中药材学院张连学教授多年从事人参种植、栽培和产业化研究,近年来经常去韩国进行考察。以他对中韩两国人参产业的观察来看,造成目前这样巨大的差距有许多原因。一个是历史原因。早期吉林水参价格与韩国、朝鲜人参差不多。因为种人参挣钱,上世纪80年代,吉林省大力宣传“要想挖穷根,首先种人参”的口号,对人参生产实行放开经营,造成盲目发展产量剧增。再加上国家一直不允许人参进入食品领域,供大于求的矛盾终于爆发,价格一落千丈。
更深层的原因是长期缺乏统一管理与指导。中国人参从种植、收获、加工到销售,没有行业标准,没有行业协会。现在参农组织化程度还是很低,一些参农合作社刚刚成立,比较松散,起的作用较小。由于各种原因,参农之间会出现互相压价的恶性竞争。在国家层面,政策扶持不到位,药食没有完成同源。从企业来讲,没有成体系的知名品牌产品,也没有成型的生产体系。
参农之困
成本高,风险大,但还是咬牙种
人参种植业略有盈余的状态,除了辛勤耕作、精心呵护之外,还得祈求老天爷风调雨顺,否则一次自然灾害就足以毁灭6年的苦心经营,血本无归。
产业低迷,损害最大的是位于产业链下游的参农。张连学教授告诉记者,人参的最低价格出现在1992年前后,当时鲜参2-3元/斤。最近20多年来,鲜参收购价格虽然偶有抬头,但均昙花一现,参价一直在低谷中徘徊。即使2010年人参价格上涨了一倍多,参农仍然没有赚到什么钱。
原因何在?张连学教授算了算:现在种一公顷人参,最便宜的(自己有种源)也得需要40万元以上,其中土地租金30万元,可供使用4年。整地、买遮阳材料、做床一共得大约10万元。这是第一次栽种,移栽以后,换地还得再加30万元的土地钱,总共需要70万元。这些还不包括劳工费。如果自己没有种源的,买籽买苗还需要30万元左右。所以种植6年生人参的成本至少需要70万元到100万元。
而按照每公顷产人参2.5-3万斤算,要卖到35元一斤,每公顷才能达到100万元,如果加上贷款利息,目前的参价也只能维持保本,即使有利润也非常低。而这样略有盈余的状态,除了辛勤耕作、精心呵护之外,还得祈求老天爷风调雨顺,否则一次自然灾害就足以毁灭6年的苦心经营,血本无归。
既然成本这么高,风险又大,老百姓为啥还要种?“就是想赌一赌,说不定哪一年的价格就能上去。”吉林抚松县参农战怀桂告诉记者。她说,参农们都知道种人参不如种玉米挣钱,种玉米有补贴,种人参没有,玉米一年就能回收成本,人参要6年。可即便如此,许多人还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等别人熬不住了,我还挺着,参价说不定就能起来了。
张连学教授分析,抱有这种心理的参农中不占少数,正是由于这种心态,导致人参产量总是降不下来。近年,吉林省政府从土地上开始控制,人参的面积和产量才开始下降。这两年价格开始理性回归,但是还没有回归到位。如果要达到种植人参和种植玉米的利润相当,人参应该在每斤50元以上,在80元左右。
企业之困
资源多,品牌弱,如何扬长避短
大企业的介入令人提前感受到人参产业的新希望。但是就目前而言,产业化程度低、品牌竞争力弱,仍然是制约着我国人参产业发展的瓶颈。在品牌方面,尽管吉林长白山区的人参名声响当当,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和正官庄高丽参抗衡的大品牌。在加工、包装等方面均落后于韩国。
也许同样看到了人参的上涨空间和潜在价值,张连学教授观察到,仅仅是这两三年时间,许多大企业先后“插手”人参行业,比如吉林本土的修正、敖东、紫鑫等几家药业。此外,吉林森工集团、首都国际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等企业在今年也先后进入人参领域。
“随着商品经济发展、物流发展,需要人参越来越多,这时候如果有企业跟老百姓签订单,就很容易组织起来。比如韩国正官庄吸收整个韩国30%-40%的人参,正官庄就跟老百姓签合同,有人负责人参的质量把关,质量达到就收,这样就很容易联合。如果我们能出现这样的企业,我相信目前整个市场的无序状态都会好起来的。”张连学说。
大企业的介入令人提前感受到人参产业的新希望。但是就目前而言,产业化程度低、品牌竞争力弱,仍然是制约着我国人参产业发展的瓶颈。在品牌方面,尽管吉林长白山区的人参名声响当当,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和正官庄高丽参抗衡的大品牌。在加工、包装等方面均落后于韩国。
“从人参产业的对比来讲,我们确实处在一个非常大的劣势上。但是我们有一个优势,作为长白山人参的主产区,吉林省的原材料产能是最大优势。”紫鑫药业董事长郭春生表示。中国一年平均生产人参7000多吨,韩国每年只有1300-1400多吨的干参产量,最好的一年也才2000吨,不到吉林一个省的产量的一半。
今年卫生部正式批准吉林省开展人参“药食同源”试点工作,首次批准了“人参可以用于食品”的规定,更是大幅度拓宽了人参产业的市场空间。根据吉林省的产业战略规划,2012年,参业产值实现200亿元,参农收入年均增长20%。2015年,参业产值实现400亿元,参农收入比2012年翻一番。2020年,参业产值实现1000亿元。
为了实现上述目标,吉林省政府已经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包括树立“长白山人参”品牌,组织实施“吉林人参振兴工程”,启动相关的重点科技攻关项目等。在政府的推动下,企业也在加强研发力度。目前世界领先的人参基因图谱测序、人参不上火技术也都为中国所掌握。据了解,仅是基因图谱这种研究的完成,就发现了人参生命中鲜为人知的珍惜价值,将为人参的育种、加工、产品开发提供强大的技术保障。
“就我了解的情况,目前进展很不错。吉林省在主打‘长白山人参’品牌的同时,通过加强人参产品质量监管、帮助人参企业融资、培育参农合作社等方式,推动人参产业做大做强,这符合国际规范。”张连学表示。
2010年我国人参产业总产值增至206亿元,人参产业上下游呈现出转好的态势,这多少激活了颓靡已久的中国人参产业。“我们的产能优势能不能通过国家政策、政府手段和企业配合利用好,这个很难预测,下一步还要付出很多的努力。”郭春生说。
跪着种参,参农盼望膝下“黄金”
参农陈永胜在参地薅草和松土
“我们不知道市场需要多少人参,手里有多少就拿多少到万良的市场上去卖。参价也不固定,量多价就贱。我们也没有固定的卖家和销售渠道。”参农战怀桂隐约觉得村民们种参都有些盲目,但当记者问到如何解决时,她显得十分茫然,只轻轻地说:“像种苞米一样,我们需要政府的补贴和帮助。”
“我们家的参地有点远,路不好,得走上20分钟。”汽车停在吉林省白山市抚松县万良镇的公路边,参农战怀桂领着记者下了公路,往山林深处走去。
10月份的东北最低气温已达零下,越往深处走,寒意越重,一路都是黑黝黝的土地。另一位参农陈永胜介绍:“这是原始森林里的腐殖土,种出来的参比韩国参营养要高得多。”一面说,陈永胜一面掏出了一块当地产的大力参,放在嘴里嚼着,泛红的脸上笑容自豪:“中午多喝了点酒,这参解酒。”
到达的时候,战怀桂家的参地正在埋参苗。参苗是三寸长成型的白胖小人参,播种的要求很是严格。战怀桂将参头微抬,相隔大约8厘米,把参苗摆放在高出地面翻松了的土壤上,也就是“参床”上。“这叫做立栽,平放的话就不长条。间距也要控制好,太密了就不长个。”说话间战怀桂就栽完了一列,双手刨土轻轻地盖在参苗上。
战家的参已经到了第二茬生长期。刚开始种下的是参籽,长三年后,土地的养分就不够用了,成型的小参苗就要挖出来移栽到另一片参地上,开始第二茬生长,经过又一个3年才能收获。
十月播种,冬雪保温,来年春季搭棚。战怀桂说,因为要保温和遮阳,参地的弓棚搭得很矮,“所以要跪着薅草和松土,我们都是跪着把身子探进弓棚里作业。”战怀桂说。
侍弄人参不仅艰辛,而且风险极大。漫长的六年生长期里,烂根、长锈、受冻是常见的问题,哪一年出现问题都是前功尽弃。即使最后人参丰收了,参农们仍有更大的忧心:“前几年种参基本不挣钱,有时候还赔。”
战怀桂简单地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丈地(3.3米长)的参最多能出产20余斤参,大约能卖900元,可是一丈参土就要360元,加上参苗、农药、看护等费用,收入常常抵不了成本。战怀桂从1993年开始种参,赔了就欠着银行的钱继续种,赚了就将利润投到下一拨参苗里去,用她的话说是“上了老虎背”,赚不赚钱也要年年种,自己也不会干别的营生。
为什么种参难盈利呢?陈永胜分析说,一方面是成本在涨。因为人参极耗地力,参土种完一茬以后需要几十年的恢复才能继续种参,几乎是不可持续的,因此参土资源越来越稀少,价钱也越来越贵。政府现在强调退耕还林,种完参以后每隔一米要栽上小树苗,负责管理一年,这也增加了成本。另一方面,人参的售价上不去。“中国人参无定价,我们在国际上也没有定价权。”陈永胜有些不平地说。
“我们不知道市场需要多少人参,手里有多少就拿多少到万良的市场上去卖。参价也不固定,量多价就贱。我们也没有固定的卖家和销售渠道。”战怀桂隐约觉得村民们种参都有些盲目,但当记者问到如何解决,比如通过了解市场需求,通过联合村民固定参价,她显得十分茫然,只轻轻地说:“像种苞米一样,我们需要政府的补贴和帮助。”
记者离开参地的时候,鞋上沾满了陈永胜引以为豪的“肥沃的黑土”,心也有些沉甸甸的。这时候,战怀桂反而咧开了嘴:“这两年因为土地少了,参价上去了,已经有点赚头啦!”笑容里充满了希望。
夜探亚洲最大人参市场
10月上旬,吉林省白山市抚松县万良镇人参交易市场内,参农们在进行人参交易。
10月上旬,吉林省白山市抚松县万良镇人参交易市场内,参农们在进行人参交易。 本报记者 郑娜摄
刚走进大门,一股参味儿已经扑面而来。宽敞明亮的市场里,人们挤得很满当,围着地上的参堆儿交谈着,关于“鬼市”的阴森想象已被抛之脑后。厚棉袄、手电筒,是市场里买卖人共同的装备,手电光一打,精明的生意人就知道人参的年限和质量了。
夜晚7点,气温低至零下,长白山脚下小镇万良的长白山人参市场开市了。“人参喜阴,一般都是夜晚进行交易。”参农向记者解释这个市场“鬼市”外号的由来。在红色霓虹灯光下,市场外围很安静,让人有些看不出这里有着亚洲最大的人参专业市场。
刚走进大门,一股参味儿已经扑面而来。宽敞明亮的市场里,人们挤得很满当,围着地上的参堆儿交谈着,关于“鬼市”的阴森想象已被抛之脑后。厚棉袄、手电筒,是市场里买卖人共同的装备,手电光一打,精明的生意人就知道人参的年限和质量了。
“今年我卖的价比去年高了10%左右,今年大概能赚上近10万。”参农张成文说。他的西洋参卖26元一斤,差不多是今天市场里的均价。他告诉记者,8月初人参的收获和交易高峰就开始了,自己在9月份卖了近两万斤元参。这时节市场上人参已经比较少,基本上卖的都是西洋参。
在一片西洋参和低等参苗的“大军”中,胡中军显得很不起眼。他面前没有小山一样的参堆,只是几个大泡沫盒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约4两重的水参,大小均匀,根须完整,品质在这个时节里已属难得。一旁已经有顾客打包了100斤,作为礼品参买走。“这参刚刚卖了83块一斤,我半个月前按46块钱收的。”胡中军说,“正是瞅准了青黄不接的空当。”胡中军说,自家种的参在9月就已经卖了,当时是32元一斤,比起来还是今天赚得多。
这样错开人参买卖高峰的意识不是只有胡中军有,但是人参的种植和收获时间比较固定。胡中军告诉记者,人参从地里起开了就得卖,不易储藏。一般水参能保存一个月,如果在20摄氏度左右就只能保存6-10天,他买到的参属于收获时间较晚的。
尽管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但是据非常熟悉市场情况的参农陈永胜估计,整个市场今天大致有80万斤的交易量。
不仅目睹了大市场,记者还遇到了大客户。“这堆参我都要了,但是还有一块钱谈不拢。”来自浙江温州苍南县的曾先生说,他买的多,想请参农给个优惠价。曾先生在有“中国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集散中心”之称的浙闽农贸综合市场有自己的商铺,卖各类参茸滋补品,也专门从事西洋参的采购、粗加工和销售。“我们将西洋参切片然后小袋包装,大部分在华东地区销售,还有一些销往港澳台或者出口到东南亚国家。”曾先生说着用方言跟一群老乡打起了招呼,“我们都是一起来的团队,一共有500多人。”曾先生所在的团队从事西洋参的批发已有20多年,有比较固定的渠道,每年能够收购西洋参3到4吨。据参农们说,浙江温州、福建、广东等地是市场主要的国内采购商。
接近晚上9点,有的参农还在等待着,他们有时熬到凌晨5点,等待出更高价钱的买家出现。他们销售人参大多没有固定的渠道和固定的价格:“等到晚一点再卖市场里的参可能就少些,价格就能涨点。”
(责任编辑:高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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