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文(右)教儿子查看蜂群。
从小与蜜蜂结缘,16岁带着蜂群远走他乡,开始一生的放蜂生涯。恋爱在放蜂路上,娶妻在放蜂路上,生子在放蜂路上……蜜蜂就是陈绍文相伴一生的朋友。现在,陈绍文已经67岁了,他的儿子继承父业建立了“百王之家”养蜂专业合作社,每年生产经营蜂蜜120吨,产值900余万元。本该坐享晚年了,可陈绍文却投入全部精力研究起了养蜂技术和蜂疗医学,他说:“养蜂是我的事业,就像蜜蜂采蜜一样,你何时见它停下来?”
6月27日,在高县文江镇凉村石头寨陈绍文家中,记者见到了这位追花逐蜜50年的养蜂人。老陈行动矫健,精神矍铄,声如洪钟,一股行走江湖多年养成的豪迈之气浮现在脸上。谈起自己的养蜂经历,老陈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打不垮的信念
石头寨在大山脚下,植被繁茂,当地人总在自家门口放置一个圆桶蜂箱,吸引林中野蜂入驻,不加任何管理,只管每年取点蜂蜜。
陈绍文家也有一个蜂箱,可能是每次取下蜂蜜就可以美餐一顿的缘故,他从小就喜欢蜜蜂,经常呆在蜂箱旁看蜜蜂的“8”字舞。进入中学后,父亲偶尔让陈绍文提几斤蜂蜜去卖,换取两周的生活费,这让他对蜜蜂的好感加深了几层。而让陈绍文下定决心用一生去追逐养蜂事业的是他的舅父。读中学时,恰逢在西南农学院养蜂系就读的舅父假期暂居他家。舅父的养蜂书籍让陈绍文如获至宝,他把《苏联养蜂学》、《中国养蜂学》、《蜂群饲养法》等书籍读得滚瓜烂熟,让舅父都啧啧称奇:“绍文怕是天生的养蜂人。”
1962年,陈绍文初中毕业回家务农。一回到家,他就开始谋划养蜂一事,当时还是人民公社时期,专业养蜂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事,生产队不会挑头干,更不允许私人经营。但这时的陈绍文已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没人帮助就自己偷偷干。他一个人到山林中砍枯死的树子,躲在家里照着书做蜂箱。蜂箱做好,没有蜂群怎么办?天一亮,陈绍文就挑着蜂箱到山林里引蜜蜂,有了一群蜂就可以繁殖几群蜂。
经过半年的充分准备,陈绍文带着十群 “蜂兵”开始远征,出发之际,虽没有一人送行,但他也因美好憧憬而莫名高兴,“当时那个年代,农村人只有当兵、当工人、读书升学可以走出家门,我用放蜜蜂的方式开始走南闯北,当然高兴了。”陈绍文说。
这一走,陈绍文就再也没有回头,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陈绍文说:“我曾经为了养蜂,上访到了国务院。”
那是1972年8月,陈绍文和三个蜂友一起来到辽宁省建平县沙海公社打荞麦花 (放蜜蜂采荞麦花),公社听说他们是私人喂养的蜜蜂,就要将蜜蜂全部没收了。“对于养蜂人来说,蜜蜂就是我们的命根子。”陈绍文和蜂友好说歹说,也没有要回蜜蜂。没有办法,他们毅然决定到北京找中央讨说法。他们在天安门广场呆了半天后,在警卫的指引下来到了国务院联合办公室,讲明情况后,得到三条答复:一是双方基层协商解决;二是两省之间共同解决;三是如果不行,中央再来另行解决。得到国务院的答复,陈绍文火速赶回高县,准备出具证明前往辽宁讨要蜜蜂。由于当时觉得陈绍文这种四处漂泊的养蜂人是 “混混儿”,一听说此事,当地就认定陈绍文在外惹是生非了,不容分说就把他送进学习班。就这样,陈绍文经营了10年的蜜蜂“全军覆没”。
一个月的学习班结束,陈绍文毫不犹豫,立马筹资35元买回一桶蜜蜂起家,很快又组建了远征“蜂军”。他说:“我认定了养蜂事业就不会怀疑,不到黄河心不甘。养蜂不是没有前途,失败都是人为原因。”
尝不尽的甘苦
放蜂人的生活浪漫至极,驰骋南北,追花逐蜜;放蜂人的生活艰辛至极,背井离乡,风餐露宿。
陈绍文的一生追花而行,逐蜜而居。带着蜂箱和帐篷,每年要走六七个省,3月汉中打菜花,4月汨罗打红花,5月郑州打枣花,6月徽县打柿子花,7月北京打荆条花,8月辽宁打荞麦花……环行一圈上万公里。交通工具有火车、汽车、轮船、牛车,每到一处要把上百个蜂箱搬下摆好,每离开一处要提前联系好交通工具,打理好蜂箱再搬上车运走,一个蜂箱好几十斤重,每次搬家都搞得精疲力竭。无论到了哪里,一顶帐篷就是家,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不管严寒还是酷暑,吃、穿、住、劳作都在里面,睡着睡着爬来一条蛇是很常有的事。有一年在河北隆化,因为风大,陈绍文在搭帐篷时就挖了一个坑,住在坑里。一天晚上,突然下起大雨,坑里积满了水,连人带东西就在水里泡一夜。
放蜂路线根据蜜源定,陈绍文经常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和当地人相处中,他有着自己的一套处世原则: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有理无理,礼让三分;绝不低三下四,绝不惹事怕事。
有一年,在内蒙古大草原,陈绍文养的看蜂箱的狗咬伤了一个放羊的蒙古族姑娘。姑娘的父亲既要他负责医治姑娘,又要他在姑娘痊愈前帮他放羊。医治姑娘倒是没有问题,但放羊确实不会,何况自己还有蜜蜂需要管理。没有办法,陈绍文只得打上白酒、带上礼品上门求情,对方十分热情,立刻宰羊招待,只是在桌上那酒喝得他遭不住。
放蜂生涯,朋友遍天下是陈绍文最大的收获。“人不亲,行道亲”,同是放蜂人就有共同语言,不管你是什么地方的,陈绍文都会分享养蜂经验和蜜源信息,三五几个结伴而行,给孤寂的生活找点乐趣。“出门靠朋友”,陈绍文走到哪里,就和当地人交朋友,由于几十年重复放蜂路线,很多当地人都成为亲人了。云南彝良闷山坪的王启军就是他几十年的朋友,每年到当地打花时节,王启军会提前一个月种上蔬菜,等陈绍文来了就送给他吃。陈绍文说:“现在自己没有亲自放蜂了,但每年都要去跑一圈,主要是看看这些老朋友。”
陈绍文收获的何止是朋友,他的整个生命都和放蜂结合得如此紧密。陈绍文的妻子是在1971年在河北放蜂时认识的,连续几年放蜂都住在她家,一来二去有了感情,便结为夫妻。婚后,陈绍文带着妻子一起放蜂,一年后大女儿在辽宁放蜂途中出生,从此一家三口辗转大江南北。三年后,大儿子在云南出生,妻子不得不回到高县老家带孩子,陈绍文又开始独自漂泊。
说不完的蜂经
“了解蜜蜂规律,掌握蜜蜂规律,运用蜜蜂规律。”这就是陈绍文的养蜂秘诀。他说,蜂蜜是蜜蜂生产的,是蜜蜂为自己生产的食物,人们是在掠夺蜜蜂的食物,所以养蜂必须按蜜蜂的自然规律行事。
早在1972年,陈绍文就以快速繁蜂技术名震宜宾。那是在第一次养蜂“全军覆没”后,陈绍文买回3群蜜蜂。听说陈绍文又开养蜂了,养蜂老手刘天助前来观看。陈绍文毫不示弱道:“你有20群蜜蜂,我只有3群,我们三个月后再比高下。”结果三个月后,他的蜂群达到了24群。
如此快速的繁殖技术,让整个高县养蜂界都震动了。高县农业局养蜂干部张夕全前来参观后,决定在全县推广他的快速繁蜂技术,县里召开了首次养蜂动员大会,让陈绍文介绍自己的养殖技术。各地纷纷办起养蜂场,县农业局也办了一个,由陈绍文担任技术员,另选派了4个青年给他当徒弟。那段时间,陈绍文在宜宾范围内四处传授养蜂技术,让高县、筠连县一带养蜂业空前繁盛。过了一年,习惯了游牧生活的陈绍文受不了公办蜂场的种种约束,主动请辞,又带着自己的“蜂军”出发了。
最让陈绍文引以为豪的还是他研发“营养杂交”技术对抗中蜂囊状病,拯救全国中华蜂。1974年,中蜂囊状病毒传入国内,这对中华蜂是毁灭性的打击,整个养蜂界束手无策。因为陈绍文在养蜂界小有名气,很多蜂友都前来求助,他紧急撤回筠连研究对策。陈绍文做了很多尝试,换箱换脾换王不行,中药西药不行,眼看中蜂就要损失殆尽。陈绍文突然想到,意蜂不会得囊状病,意蜂一定有对抗囊状病毒的办法。凭着自己对蜜蜂习性熟悉的优势,陈绍文让意蜂去喂养中蜂幼虫,实现“营养杂交”,让意蜂的抗体随食物进入中蜂体内。很快,证实了这一举措对囊状病疫情起到了抑制作用。陈绍文迅速将这一方法分享给其他蜂友,拯救了一部分中蜂。
都说中蜂和意蜂不能同场喂养,但陈绍文却能做到相安无事。他说:“这要把握两个要领,一是取蜜不要太贪心,保证各蜂群有足够的饲料;二是不要随便打开蜂箱查看,免得蜜香外窜引来其它蜜蜂。”
停不住的脚步
改革开放后,陈绍文的养蜂事业才越做越大。“敢请人了,敢把蜂场办大了。”他逐步扩大养殖规模,从一个人放蜂到带着一帮人放蜂。到2000年以后,陈绍文把养蜂事业交给了三个儿子,自己则转向养蜂技术和蜂疗医学研究。
“养蜂是我们的事业,就像蜜蜂采蜜一样,你何时见它停下来。”直到现在,陈绍文都停不下来。“以前对养蜂技术比较保守,不愿把自己的经验传给别人。现在不一样了,我就想把自己一生的经验传下去。”蜂疗是陈绍文接下来重点研究的课题,他熟知蜂蜜、花粉、蜂胶、王浆、蜂针液、蜂蜡、蜂巢、蜂蛹的药用价值,但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蜂疗科学体系,他想在有生之年把蜂疗医学推进一步。
陈绍文说:“我最大的欣慰就是,三个儿子不仅愿意继承养蜂事业,而且还把它发扬光大了。”2010年,三个儿子一起成立了高县“百王之家”养蜂专业合作社,这也是宜宾市第一家养蜂专业合作社。合作社成员320人,每年生产经营蜂蜜120吨,产值900余万元。今年,三兄弟又研发了一种新型蜂蜜饮料,饮料瓶子瓶颈装入蜂蜜,瓶身装入纯净水,消费者可以直观两种饮品质地。饮用时,扭动瓶颈导通部件,蜂蜜和水自然混合成健康可口的饮品。这一发明被国家知识产权局授予实用新型专利证书和外观设计专利证书,这将推动养蜂产业走向更为广阔的明天。
(责任编辑:高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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